“心體”何故能夠——牟宗三關于“心體”及“圓教”的建構

作者:程志華(河北年夜學哲學與社會學學院傳授)

來源:《中國哲學史》2023年第6期

 

摘要:牟宗三建構作為“圓教”的品德的形上學重要是通過“心體”之立實現的。他以“心性為一”即“一本義”為“圓教模子”,以從頭定義“能夠”和“懂得”為條件,以“心體”建構為實現路徑,以“高低其講”為思維路徑。就“上講”看,他以溝通“心體”“性體”“道體”為主以實現“心體”的“上提”;就“下講”看,他以“心體”之“風行”為主以實現“心體”的“下委”;“上提”“下委”為一雙向回環,“心體”建構從而構成一個理論閉環。這個理論閉環因體現“圓教模子”,故不僅為“心體”之立的完成,並且為“圓教”的品德的形上學建構奠基基礎。此理論其在主體性矗立、“智的直覺”肯認、實踐性凸顯三方面仍有進一個步驟思慮的空間。

 

關鍵詞:心體;圓教;圓教模子;心性為一;心體特徵

 

 

《中庸》曰:“天命之謂性,任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。”此中,“教”有動詞義,意指依必定教義教化蒼生;亦著名詞義,指教化蒼生所依之教義。這兩義是不成分的,兩義之合為“教”之完全義,缺乏此中一義,“教”便不成其為“教”。就此來講,一切年夜的哲學、宗教系統均屬于“教”。不過,借用釋教之說,“教”有“別教”“圓教”之分;后者指畢竟圓滿之教,前者則為非畢竟圓滿之教。具體來講,以“主觀性原則”為主者為“別教”,以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為主者為“圓教”。

 

牟宗三認為,“圓教”能否能夠,“心體”之立否關系嚴重。“立與不立,似亦無甚關系。但是否則。立一超出之心體,始真可言圓頓之敎,為圓頓之教立一客觀而嚴整之能夠包養意思性,立一超出而情勢之能夠性。”【1】“圓頓之教”即“圓教”。之所以“心體”于“圓教”事關嚴重,在于“心體”乃“根器”,為“教”的主旨之實現的“畢竟”。是以,若不立“心體”,所謂“圓教”只能是“虛晃”之“境界說”,而不克不及真正實現畢竟圓滿的主旨。“不立超出心體者,則圓頓唯是自詭辭為用之境界說,便無客觀而嚴整之標準,圓頓便難免于虛晃,而亦易流于繁茂。”【2】

 

在牟宗三看來,幾年夜哲學、宗教系統于“心體”之位置感化認識并非分歧。就釋教講,其立起包養app一個超出的“心體”,即“如來躲自性清凈心”,以統攝一切法。就道家講,其主張化失落對“心體”的執著,強調超出的“心靈境界”。就儒家講,其主張奠立超出的“心體”,以支撐高貴的品德行為。就東方哲學講,雖很難言其有“心體”之奠立,但其“本體”為“實有”。是以,從“有”“無”角度講,釋教的“心體”為“空”,儒家“心體”和東方哲學“本體”為“實有”。道家則不言“心體”之有、無,實則處于有、無之間。進而,從“教”的角度講,釋教的主旨在教人“觀空”,道家的主旨在教人“若何”,東方哲學的主旨在教人“掌握實有”,儒家的主旨則在教人掌握作為“實有”的“心體”。此乃這幾年夜哲學、宗教系統之別。

 

在上述幾年夜哲學、宗教系統之中,牟宗三是只肯認儒家的。不過,儒家的“心體”仍有具體建構的問題,這個問題即是“心體若何能夠”。關于這個問題,牟宗三起首厘清了“能夠”和“懂得”兩個概念,之后才著手“心體”的建構。起首,“能夠”是康德進行哲學建構時常應用的概念,意思為“依一條件之預定”而“能夠”之意義。牟宗三則認為,“能夠”亦可“不再是依一條件之預定”而討論,而在“真實性之呈現”意義下討論,即“此處‘能夠’等于真實性之‘呈現’”。【3】其次,“懂得”實可分為兩類:一類是知識意義的懂得,一類是實踐意義的懂得。前者對應天然界,以成績知識系統為目標;后者對應價值界,以成績德性人格為目標。在二者之間,牟宗三所肯認和應用者為實踐意義的懂得。基于對“能夠”“懂得”兩個概念的厘清為條件,牟宗三展開了“心體”的建構。

 

一、“心”和“心體”是什么

 

要展開“心體”的建構,須先從“心”開始。在牟宗三看來,“心”不是血肉之心,也不是“認識的心”,而是“品德的心”。“‘心’以孟子所言之‘品德的本意天良’為標準。”【4】“認識的心”即“識心”為“警惕”“習心”;“品德的本意天良”為“年夜心”“真心”。【5】

 

那么,若何懂得“心”為“品德的本意天良”這個定義呢?牟宗三依孟子“高低其講”之說,將“心”之整體從分歧層面來解釋:既有超出層面,亦有實然層面;前者為“上講”,后者為“下講”。需求留意的是,“上講”“下講”只是“講”,并不是說“心”分別為兩個心;“心”雖在超出層面,但可“轉”為具體的實然層面。質言之,“心”乃既超出而又內在、既廣泛而又特別的心。“品德感、品德感情可以高低其講。下講,則落于實然層面,自不克不及由之樹立品德法則,但亦可以上提而至超出的層面,使之成為品德法則、品德感性之表現上最為本質的一環。……在此關節上,品德感、品德感情不是落在實然層面上,乃上提至超出層面轉而為具體的、而又是廣泛的品德之情與品德之心……此時‘品德感’……是轉而為既超出而又內在、既廣泛而又特別的那具體的品德之情與品德之心。”【6】很顯然,對“心”的此種懂得,不是知識意義的懂得,而是包養網比較實踐意義的懂得。

 

在實踐意義的懂得下,“心”作為“品德本意天良”,實乃“神心”“真心”“本意天良”“超出心”。“心不單是‘形既生矣,神發知矣’之形生后之‘知’,亦不單是客感之識知。……是貞定純一、‘動而無動、靜而無靜’、動靜一如之神心、真心、本意天良、超出心也。”【7】“心”之為“品德本意天良”,不克不及就“經驗層”“感觸層”立,而只能就“本體宇宙論”說。即,“心”不是由經驗的、發用的、實然的層面“抽象”出來的,而是就超出義、本源義、就“神體之明”來說的;否則,“心”便提不住、不克不及保其貞定純一。質言之,不克不及就“萬殊”層面說,只能就“甜心寶貝包養網一本”層面說。“假如起首‘本體宇宙論地’說,則心之本義、最深義、本源義,必須就神體之‘虛明照鑒’說,而靈知明覺之知覺亦必須就此神體之明說。是以不是‘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’,乃是就性體寂感之神之靈知明覺或虛明照鑒說便是心,此心之名所以立也。”8進而,在“本體宇宙論”意義下,“心”可就“寂感之神”說:“心”乃“寂感”,“寂感”分歧于“客感”;前者為“靈知明覺”,后者為“感觸直覺”;前者是體,后者是發用。【9】

 

對于作為“寂感之神”的“心”,從知識意義來懂得,其有五義:其一,“心體”,“心體物而不遺,心便是體”。其二,“心能”,“心以動用為性,心之靈能起宇宙之創造,或品德之創造,心便是能”。其三,“心思”,“心之悅理義即起理義,即活動即存有,心便是理。此是心之自律義”。其四,“心宰”,“心之自律即主宰而貞定吾人之行為,凡品德行為皆是心律之所命,當但是不容已、必定而不成移,此即吾人之年夜分”。其五,“心有”,“心亦動亦有,即動即有。心便是存有(實有),便是存在之存在性,存在原則”。【10】若從實踐意義來懂得,五義之任一義“皆盡心之全體”,因為“心全體是體,全體是能,全體是理,全體是主宰,全體是存有”。或許說,“任一義皆是具體的廣泛”,“而非抽象的廣泛”。【11】在牟宗三,從知識意義來懂得是“權說”,是為了說明不得已采用的“變通”說法;從實踐意義來懂得是“實說”,為合適實情的說法。

 

在牟宗三,探討“心”是為了發布“心體”,是服務于“心體”建構的。牟宗三認為,所謂“心體”,乃“心充其極”,故亦可言“心便是體”。“心體充其極,性體亦充其極。心便是體,故曰心體。”12這里,“心體充其極”之“其”指的是“心”。不過,斷不成將“心體”懂得為“心的體”,因為“心便是體”。他說:“性便是體、心便是體,非言性的體、心的體也。”【13】“心體物而不遺,心便是體。”14很顯然,“心”與“心體”是一而不是二。

 

二、“心”與“性”、“心體”與“性體”

 

牟宗三認為,不僅“心”與“心體”是一而不貳,並且“心”與“性”、“心體”與“性體”亦緊密相關。

 

就“心”與“性”的關系講,“心”乃“彰著性之所以為性者”【15】。牟宗三認為,“性”是“自性原則甜心寶貝包養網”,“心”為“形著原則”;“自性原則”為“客觀之包養金額主”,顯其客觀性,“形著原則”為“主觀之主”,顯其主觀性。“至于‘性之風行’……其‘風行’之所以為‘風行’之真實義、具體義、形著義,則在心體處見。”【16】“形著”出自《中庸》:“誠則形,形則著,著則明,明則動,動則變,變則化。”胡五峰“消化”《中庸》之說,提出“心之形著”義,言“以心著性而成性”。“南渡后,胡五峰是第一個消化者。五峰……承明道之圓教模子……正式言心之形著義,以心著性而成性,以明心性之所以一。”【17】牟宗三認為,所謂“形著”,乃“誠于中形于外”,即“成”“完成”“實現”之義,它源于“盡心”而“彰著”。不過,“形著”不是指“本無今有”,而是指“由潛伏而實現”。可見,所謂“形著”,關鍵是“心能盡性”。所謂“心能盡性”,指從品德實踐角度講,由品德本意天良主觀地“呈現”或“實現”客觀的“性”。若無“心”之“呈現”或“實現”,“性”只能“自存”“潛存”,而不克不及起任何感化。是以,“彰著性之所以為性者”,乃“心能盡性”之“總綱”。“品德的本意天良非他包養網單次……若包養妹主觀地、存在地言之,便是心能盡性,當下即自本意天良本身之逼真覺用以盡此性,以充足地形著此性。……此是‘心能盡性’之總綱也。”【18】由此來講,“心”與“性”實不成分,甚至可言它們不過為分歧角度之言說——客觀地言,為“性”,主觀地言,為“心”;就“在其本身”而言稱“性”,就其“彰顯呈現”而言稱“心”。質言之,“心”“性”乃“為一而不貳”。

 

既然“心性為一而不貳”,那么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也必定“為一而不貳”。起首,“心便是體”,“性便是體”,而“心性為一而不貳”,故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亦是一。“心便是體”意指“心體物而不遺”【19】,“性便是體”意指“體萬物而謂之性”【20】。其次,“心體”乃“心”的“充其極”,“性體”乃“性”的“充其極”,既然“心性為一而不貳”,故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亦是一。再次,“心體”可謂“即活動即存有”,“性體”可謂“即存有即活動”,二者之分歧只在于“觀之”角度有異——“心體”為“動態觀之”,“性體”為“靜態視之”,而在實質上二者為一。“‘常性’,人猶易靜態地視之也。由敬體、誠體而觀之,則常性實不離動用之心體。是則由常性悟性體,秉彝常性之性體是‘即活動即存有’之性體,此亦是天理也。”【21】在此,“常性”即“性體”,“敬體”“誠體”即“心體”。

 

三、“心體”的特徵

 

牟宗三進而探討了“心體”的特徵,以之為“心”之性質的具體展開。

 

其一,“心體”不屬于天然物,具有品德意志性。此對應“心”之性質的第一條。在牟宗三看來,“不受拘束”即“自立”“自律”,是“意志”的屬性;“意志”是“心體”的本質感化,起定標的目的的感化。“‘不受拘束’是論謂‘意志’的一個屬性,與包養意思自立、自律為批準詞,而‘意志’則是實體字,它是心體的一個本質的感化,即定標的目的的感化。”【22】是以,從“體用義”角度講,“心體”發用的因果性分歧于“天然因果性”,而屬于“意志因果性”;前者屬于天然而然創生的邏輯,后者屬于由意志決定標的目的創生的邏輯。“儒家的體用義是品德的創造實體之體用,是……意志因果性(是台灣包養網一種特別的因果性,與天然因果性分歧)之體用,是性體因果性、心體因果性之決定標的目的之創生的體用。”【23】

 

其二,“心體”具有客觀性或客體性,是定然真實的。此為對“心體”性質的特別強調。一個方面,“意志”能夠“真實呈現”,而“意志”為“心體”的本質感化,故“心體”是“定然真實的”。“所以確定這樣性體心體之為定然地真實的,之為人人所皆固有的‘性’,其深情即在能使這樣的意志成為真實的、呈現的。”【24】另一個方面,“心體”可以被體證,證明其具“定然真實性”。“從知識方面說,這知(指對心體真實性之知——引者)是實踐意義的體證;從性體心體自己方面說,這種體證亦就是包養違法它的真實性之實踐的呈現。”【25】再一個方面,“心體”不是絕對抽象和純粹廣泛,不隔絕經驗,而是“具體的廣泛”,故是定然真實的。“‘具體的’便是真實的,它不只是一抽象的光板、純廣泛性,並且是有內容充實于此中而為具體的廣泛。”【26】“定然真實”即意味著客觀性、客體性。需求留意的是,牟宗三對“心體”定然真實性的論證屬于實踐意義的懂得。

 

其三,“心體”為“萬殊”之“一本”,具有終極性,為不成再究詰者。“此稱體而言者,唯是靠肯認一無限性的心體﹑性體而后能夠。”【27】包養網單次此言的意思是,既然稱“體”,那么“心體”即是“萬殊”的根據,而這根據必為終級性的。此對應“心”之性質的“絕對性”——因為“心體”具有“終極性”,故而具有“絕對性”,不受任何條件限制,不與任何具體物相對。

 

其四,“心體”具有廣泛性、無限性。所謂“廣泛性”,意指“心體”“體物而不遺”或“心體無外”。“本意天良性體,必須是絕對的廣泛者,是所謂‘體物而不成遺’之無外者,頓時即須普而為‘妙萬物而為言’者。”【28】這里,“本意天良”即“心體”。所謂“無限性”,指“心體”在幻想主義角度具有無限性。“人現實上當然是無限的存在,但可以是以無限性的超出者以為體而顯其創造性,因此得有一無限性。這恰是幻想主義之本質。”【29】這里,“無限性的超出者”即指“心體”。“廣泛性”與“無限性”可以互釋——“心體”因具廣泛性而具無限性,因為特別不成能無限;“心體”因具無限性而具廣泛性,因為無限不成能廣泛。此對應“心”之廣泛性的性質。

 

其五,“心體”即超出即經驗。此乃“心體”的“奧密”。一方面,“心體”是超出的,它不是特定的感知對象。“這天然不是通俗意義的知識,不是……所謂‘見聞之知’‘麗物之知’,因為它不是感觸經驗的,它無一特定的經驗對象為其內容,因為性體心體不是一個可以感覺往接觸的特定對象。”【30】另一方面,“心體”必定發用,而發用表現為現象,現象則為經驗層。“幾動是現象,即如其為現象本身言之,它屬于經驗層。”【31】或許說,“心體”需求在經驗中呈現和被體證。此便是所謂“具體的廣泛”之義。此對應“心”之性質的“形上性”。

 

其六,“心體”具有創素性。此對應“心”之“實現原則”。起首,“心體”不是假設,而是“呈現”。所謂“呈現”,指在實踐中顯現和在體證中被懂得。“自始即不是對于我們為不成懂得的一個隔絕的預定,乃是在實踐的體證中的一個呈現。”【32】既然言“心體”為“呈現”,便無所謂“生滅”,而只要“隱顯”。【33】其甜心寶貝包養網次,所謂“呈現”指“心體”在實踐中的顯現和體證中的被懂得,實質為“心體”“起感化”,“起革故生新”的“創造”感化。質言之,“心體”包養ptt具有“創素性”【34】,“心體”即“創造之真幾”。【35】再次,“心體”之所以有創做作用,在于其“即存有即活動”。“此‘心’義即為‘活動’義(activity),是‘動而無動’之動。此實體、性體,本是‘即存有即活動’者,故能妙運萬物而起宇宙生化與品德創造之年夜用。”【36】“無動”指“心體”為“寂體”,“動”指“心體”之創造。最后,“心體”創造的具體含義包含四個方面:一是包養軟體“消化性命中一切非感性的成分”,防止理性氣力的安排。二是遍潤天然與性命,培養“圣賢的氣象”。三是開展“圣功神化”,即開展“圣賢的德業”。四是“遍潤一切而不遺”,即“與六合合德包養一個月,與日月合明,與四時合序,與鬼神合吉兇”。【37】

 

在總結了“心體”六個方面的特徵后,牟宗三再次凸顯其創素性,認為唯“心體”創造是真正的、無限制的創造,“心體”是“創造性本身”。在他看來,“創造”分若干種:一是生機主義的生物學創造;二是宗教崇奉的天主創造;三是文學家所歌頌的天賦性命創造;四是品德的“心體”之創造。第一種是“天然性命之天性”,故“不真是能創造的”;第二種之實現端賴于“心體”之創造,包養故事其實質乃品德的“心體”之創造;第三種之實質還是“天然性命”的創造,屬于特定“才性”“機能”的發揮,故亦“不真是能創造的”;唯有第四種是真正的、無限制的創造,因為它為“精力性命之創造”,為“經過逆覺而翻上來”的品德性命的創造。【38】質言之,品德的“心體”之創造即“創造性本身”。牟宗三說:“至于呈現品德創造的性體之為創造性,叫做創造性本身(creativity itself),這創造性本身就是本體,不隸屬于任何特別而無限定的機能。”【39】

 

四、“圓教模子”及“圓教”建構

 

如前所述,“心體”之立對于“圓教”能否能夠事關嚴重,而所謂“圓教”之奠立在于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的確立。是以,“圓教”須依“圓教模子”而成立,而“圓教模子”之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即“心性為一”,亦即“一本義”。“圓教模子”在儒學史上由程明道起首發明,胡五峰繼而予以發揚。“道體、性體、誠體、敬體、神體、仁體,甚至心體,一切皆一。……明道是此‘通而一之’之外型者,故明道之‘一本’義乃是圓教之模子。……南渡后,胡五峰是第一個消化者。五峰……承明道之圓教模子,而言以心著性、盡心成性,以明心性之所以為一為圓者。”【40包養俱樂部】基于“圓教模子”,牟宗三展開“圓教”的具體建構。

 

其一,關于“心性為一”,前文已有述及,焦點思惟為“心”乃“彰著性之所以為性者”,故而“心性為一而不貳”。牟宗三反復強調“心性完整是一”,因為“性體”之全幅具體內容是“心”,“心體”之全幅具體內容是“性”,“依此而言,心性完整合一——不,完整是一”。【41】

 

其二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與“仁體”為一。之所以要談“仁體”,在于它乃儒家關鍵概念。在牟宗三看來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“即存有即活動”,需由“仁”來“彰著”并“證實”,故而“仁亦是體”即曰“仁體”。“此實體、性體,本是‘即存有即活動’者,長期包養故能妙運萬物而起宇宙生化與品德創造之年夜用。……即由孔子之仁與孟子之心性彰著而證實之。是故仁亦是體,故曰‘仁體’。”【42】由此來講,“心體”即“仁體”。甜心花園“心即仁心也,心體即仁體也。”【43】

 

其三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與“道體”契合。除“仁體”外,“道體”亦是儒家關鍵概念,故亦必須要論及。在牟宗三看來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與“道體”均是“寂感真幾”,為宇宙生化和品德創造之源,故其必定契合。具體來講,從“用”即宇宙生化和品德創造之“氣跡”來講,其所服從和體現者為“天然因果律”;但從“體”即“創造之源”來講,其所服從和體現者乃“意志因果律”。“體”“用”不貳,“如是,則這種契合是很直接而天然的”。【44】需求說明的是,在前述論及“心體”的品德性時,牟宗三提出“心體”為“意志因果性”,而非“天然因果性”,此為依康德所言對“心體”之品德性的強調,而非主張“意志因果性”與“天然因果性”的二分。由此處論述可知,“意志因果律”與“天然因果律”是“體”“用”關系,是一而非二之關系。“心體”“性體”與“道體”契合的意義在于,品德界與存在界“通而為一”。

 

進而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“仁體”“道體”“誠體”“易體”“敬體”“神體”“天”“帝”“天命”“太極”“太虛”“中體”“寂感真幾”“于穆不已之奧體”等亦“都是一體”,“統統是一”,“其實只要一個”;之所以有這般多之分歧名詞指謂,在于“這些名詞是隨分歧的分際而樹立的”,為本體宇宙論實體的分歧角度之言說,它們均具有“一本包養留言板義”。質言之,“心性為一”乃這些概念關系的實質,而“心性為一”為“宇宙論的模子”。“心性是一之宇宙論的模子以性為主,品德實踐之證實而貞定此模子,則須以心為主。由宇宙論的模子樹立客觀性原則,即樹立六合萬物之自性,雖有性覺義,亦是客觀地說,亦是客觀性原則。由品德實踐之證實而貞定之,樹立主觀性原則——形著原則,具體化原則。”【45】“宇宙論的模子”亦便是“圓教模子”——它須由品德實踐以證實并貞定,而證實并貞定既需“性”所體現之“客觀性原則”,亦需“心”所體現之“主觀性原則”,質言之,證實并貞定了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。至此,牟宗三完成了“心性為一”之“一本義”的“圓教模子”的具體闡明。

 

五、“心體”的呈顯與“圓教”的完成

 

上述乃對“圓教模子”的具體闡明,而“圓教”建構還未完成。“圓教”之能夠端賴于“高低其講”之完全義,否則缺乏以說其能包養金額夠。就“高低其講”講,上述幾個部門完成了“上講”或“上提”,理路重要為“超出層面”;“下講”或“風行”還未完成,“下講”或“風行”的理路重要為“下委”,屬“實然層面”。

 

關于“風行”,品德界與存在界“通而為一”乃基點,牟宗三對其進行了深刻論述。其一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的主觀性、客觀性開品德界,實際上是指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“自覺”立品德界;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絕對性開存在界,實際上是指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“超自覺”立存在界。無論是“自覺”還是“超自覺”,主體均為“心體”“性體”,故品德界與存在界“通而為一”。其二,更為主要的是,“心體”“性體”為創生實體,品德界、存在界均為創生實體之直貫,故品德次序與宇宙次序“完整統一”。其三,兩界之“通而為一”和兩界次序之“完整統一”,均端賴于“圣證”即圣人之“盡心著性”而呈顯,而非依純粹概念“分化批評”所可揭 示。即端賴“實踐意義的懂得”,而非“知識意義的懂得”。在上述三方面當中,關鍵是第二點,即“一本義”之“心體”“性體”為創生實體。“心體、性體……主客兼攝,‘一本’無二,……其實義皆是即活動即存有,皆是一品德創造宇宙生化之真幾也。”【46】之所以說第二點為關鍵在于,雖然品德界與存在界“通而為一”,若無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創生,便無兩界次序“完整統一”和“圣證”呈顯之謂。是以,牟宗三還強調:“無論是心體,或是性體,或是天命實體,皆以‘不已’(不斷止地起包養留言板號令感化)為實蘊。”【47】

 

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“不已”即“不斷止地起號令感化”,便是本體之“風行”。所謂“風行”,指本體“行隨事著見”,即“心體”“性體”之感化通過事而顯現。不過,“風行”雖為本體“風行”,但本體“自己實無所謂風行”,即本體自己是不動的;“風行者隨事、隨時、隨處著見之謂也”,本體通過“隨時”“隨處”“隨事”顯現,“事”之動呈現本體之“風行”。“天命風行之體,決然是指體而言,所謂‘風行’者是‘隨事著見’之意。心體、知體、仁體之風行,亦復如是。此體雖是即活動即存有之體,然其自己實無所謂風行。風行者,隨事、隨時、隨處著見之謂也。”【48】

 

本體之“風行”,無論何時、何處、何事,均是具體而真實的,具體而真實須通過品德實踐來完成和體現。“無論本體宇宙論地言之之‘天命于穆不已’之風行之體,或是品德地言之之心體、性體或知體,皆須在品德實踐之體現中始成為具體而真實之體。”【49】若無人的品德實踐,不僅無所謂“風行”之說,亦使得本體落進“抽象狀態”。本體落進“抽象狀態”,指掉其“具體而真實”狀態,成為所謂“光景”。“景”通“影”,“光景”即影子之謂也。假如對本體不作實踐意義的懂得,不作具體而真實的懂得,只作知識意義的懂得,本體便成了一個“對象”或“意念”,“對象”或“意念”即是“光景”或“影子”。

 

進而,既言“意志因果性”和品德實踐,必定觸及長短、善惡問題。關此,牟宗三的基礎觀點是:其一,“心體”不所以非、善惡言,故而有“無善無惡心之體”之說。具體來由有三:一是,“心體”是判斷者,“事相”是被判斷物;判斷者與被判斷物分歧,不在一個層次。二是,長短、善惡是價值判斷結果,“心體”是價值判斷標準;判斷標準與判斷結果分歧,判斷標準不接收價值判斷。三是,“心體”是絕對,無相對物——它是“至是”“至善”,無“是相”“善相”;事物是相對,有相對物——“是相”與“非相”相對,“善相”與“惡相”相對。其二,“心體”卻有長短、善惡之用,故而有“有善有惡意之動”之說。“心體”雖無長短、善惡,但其“風行”卻顯現出長短、善惡——順其“天包養犯法嗎理”風行即為是、善,溺于人欲風行則為非、惡。“意之發動有善有惡,則其所意在之物亦必有善有惡,有正有不正。”【50】“意”之發動所引發善惡源于逐物私欲,此猶如水起海浪——海浪有善惡,但水自己無善惡。

 

長短、善惡問題已明,接下來的問題當然就是“非非是是”“往惡揚善”了,而“非非是是”“揚善往惡”的目標是“善”的境界。在儒家,“善”的境界即“樂”的境界,是“諧和藝術的境界”,即孔顏之樂、曾點之樂的境界。牟宗三認為,要實現這個境界,需求經過“嚴整的品德意識之支柱”,即對“心體”步步體證,使其步步呈現,最終“徹底呈現”以達到“純圓熟的化的境界”。【51】“樂”的境界分歧于康德“美”的境界,“美”的境界只是溝通品德界與存在界的手腕長期包養,并不是最高、最后的境界。牟宗三的意思是,他基于儒家傳統所建構的“心體”,不僅貞定“其品德性的真正創造之意義”,並且真正“買通了品德界與天然界之隔絕”,從而使“樂”的境界成為能夠。在牟宗三,“樂”的境界得以能夠,意味著“圓教”的徹底完成,而此“圓教”即其品德的形上學。

 

六、結語

 

綜上所述,牟宗三是以“能夠”“懂得”兩個概念的厘清為條件開展“心體”建構的。這兩個條件很是關鍵,它規避開了康德哲學以致整個東方哲學的限制,彰著了儒家哲學尤其是宋明儒學的理路,進而表達了牟宗三哲學建構的價值,也弘揚了儒家哲學的價值。此是牟宗三探討“心體”何故能夠進而“圓教”何故能夠的心思動機和理論預期。

 

就關于“心體”何故能夠的建構講,在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這一“圓教模子”的目標之下,其開展是依“高低其講”之雙向進行的。就“上講”看,起首,他由界定“心”之定義開始,探討了“心體”的定義。其次,探討了“心”與“性”、“心體”與“性體”為一而不貳之關系。再次,論證了“心體”六個方面的特徵,強調“心體”創造為真正的創造,“心體”即“創造性本身”。再次,論證了“心體”“性體”“仁體”“道體”等“統統是一”,揭明了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,實現了對“圓教模子”的契合。就“下講”看,他重要是就“心體”呈顯即“風行”來開展的。起首,由“圓教模子”出發,以“心體”為創生實體,揭明“心體”之“隨事著見”。其次,凸顯品德實踐的必定性和主要性,規避使本體成為“抽象狀態”的“光景”。再次,進而說明“心體”不所以非、善惡言,卻有長短、善惡之用;解釋了功夫來源和往惡揚善功夫的需要性。最后,揭明“圓教”之終極目標——“樂”的境界。毫無疑問,這樣一種理論建構,推進了儒家概念和形上學建構,推進了儒家哲學的現代發展。

 

可是,這樣一種理論建構,在一些方面卻有引發進一個步驟思慮的空間:其一,主體性絕對矗立,有掉卻限制之虞。在“圓教”之能夠的建構中,“心體”獲得了“主客觀性統一原則”即“一本義”,主體性被絕對矗立不言自明。此當然有其價值,但問題是,主體機能被絕對化嗎?無論是邏輯地講,還是歷史地講,主體性絕對化會異化為客體性絕對化,此即“知己的狂妄”或“知己的專制”等批評的理據。當然,這不是牟宗三所盼望看到者。是以,公道的理論建構應是,主體性高揚應與施以限制并行、并重。其二,“實踐意義的懂得”有其瑕疵。牟宗三進行“心體”建構的條件之一是“實踐意義的懂得”。很顯然,這樣一種懂得的“基底”是“智的直覺”。但是,人真地有“智的直覺”嗎?牟宗三的謎底是確定的,但他的論證存在“循環論證”的“機密”。例如下文:“在‘悟’之中必須含有什么呢?主客兩面之體是統一的,這‘體’不只是抽象的,它也是心,也是知己,也是仁,所以這里必須含有智的直覺。……在儒家的傳統中,并沒有三個設準,而只要一個;這樣一來,人當然有智的直覺,智的直覺就在性體、心體、道體、仁體這里表現。”【52】在這段引文當中,省略號之前意思為“心體”“必須含有智的直覺”,為“需求”;省略號之后意思為“心體”“當然有智的直覺”,為台灣包養“確認”;“需求”與“確認”之間乃是一種“循環論證”。當然,對此循環論證可以“實踐意義的懂得”來解釋,但它終究在邏輯上存在瑕疵,並且會為懂得的隨意性打開年夜門。總之,所謂“實踐意義的懂得”,并非是完善無缺的,它仍有進一個步驟斟酌的空間。其三,品德實踐性的局限。如前所論,“心體”的風行“具體而真實”端賴于“品德實踐”,因為“講道體就涵著功夫,講功夫就印證道體,這兩面必定是相應的”【53】。此作為對品德實踐需要性和主要性的強調無須置疑,但將本體“風行”僅僅落實于品德實踐似不完整。依牟宗三自己所論,實踐分為“知性實踐”和“德性實踐”(品德實踐)兩類。若將實踐僅僅落實于后者,似疏忽、輕視了前者。是以,在討論“心體”之“風行”時,應將實踐的內涵予以完整化,涵蓋知性實踐和品德實踐兩個方面。

 

當然,這三個方面進一個步驟的思慮,并非意在否認牟宗三關于“心體”何故能夠及關于“圓教”之能夠建構的理論貢獻,而在于若何在“偉人肩膀”上繼續發展儒家哲學。甜心花園

 

參考文獻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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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 牟宗三:《中國哲學十九講》,《牟宗三師長教師選集》(29),第432頁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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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1 牟宗三:《心體與性體》上,《牟宗三師長教師選集》(5),第183頁。
 
52 牟宗三:《中國哲學十九講》,《牟宗三師長教師選集》(29),第440-441頁。
 
53 牟宗三:《中國哲學十九講》,《牟宗三師長教師選集》(29),第395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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