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識與品性:先秦哲學中的“耕稼”之爭
作者:高菱(華東師范年夜學思勉人文高級研討院博士研討生)
來源:《天府新論》2021年第4期
摘 要:在先平易近追溯的神農時代,耕稼是文明最先進的知識與技藝。周朝以農興國,亦從耕稼之事中提煉無逸的精力品德。但隨著文明與社會的發展衍化,耕稼逐漸由政教整體的中間、急務隱退至邊緣包養網比較。經由正人君子之辨、力與德之辨,孔子的耕稼觀念從實義向德義轉化。一甜心寶貝包養網方面,把握耕稼知識無助于拯救禮崩樂壞的危局,孔子推許更具政治文明影響力的正人之學;另一方面,耕稼與修德在轉化原始氣力上又具有同構性。耕稼觀念的變化引發了農家的應激反應。在與農家的論辯中,孟子發展了孔子的思惟,并將力與德之辨引申為力與心之辨、夷與夏之辨,否認了耕稼與品性的關系。荀子雖然意識到心與力在事中的統一,但依舊以物與道之辨承繼了正人、君子的分野。莊子在孔老思惟的基礎上,從頭賦予耕稼以內在價值,耕稼之事可以治身修德,技藝可以載道,由此轉化了儒家主導的耕稼觀念。
關鍵詞:先秦;耕稼;知識;品性;技藝
在色諾芬的《齊家》(Oeconomicus)中記載了蘇格拉底與伊斯霍瑪霍斯關于“耕稼”的大批對話。作為賢人農夫,后者教導蘇格拉底“有關完善的賢人風范和農事”【1】。在伊斯霍瑪霍斯看來,“農藝優于一切其他的技藝,因為它對智力只要最低的請求,而對人的品質有最高的請求”【1】。古希臘愚人蘇格拉底向賢人農夫請教耕稼(農藝)與管理術,這與《論語》中所記載的“樊遲問稼”剛好構成了對照:蘇格拉底向農者積極請教,而孔子拒絕答覆樊遲關于稼穡的提問。歷來,“樊遲問稼”章聚訟紛紜。【2】與蘇格拉底之事相較,則讓人迷惑倍增,孔子能否鄙棄耕稼農事,抑或未能發現耕稼與賢人品質的內在關聯?而更進一個步驟的追問則在于,中華文明畢竟怎樣從思惟上【3】領會農者、農事、農藝,而古典世界的“耕稼”意象,在明天又將若何激發中華平易近族的創作精力?如是問題召喚我們回到先秦思惟的整體脈絡中,梳理“耕稼”觀念的變遷。恰是通過爭論,先秦“耕稼”觀念逐漸上升為思惟,嵌進了中華文明的“基因”圖譜。
一、知識與品性:“耕稼”觀念的初分
廣義的歷史不僅包含可實證的“信史”,也包括“六經”和諸子對上古文明發展的公道推測與想象,如宓羲神農、堯舜禹稷等人的故事、傳說。依據流傳的文獻,耕稼之事,啟自神農。《易·系辭下》言,“包犧氏沒,神農氏作,斫木為耜,揉木為耒,耒耨之利,以教全國,蓋取諸益”。神農并非真實的名字,而是一種“德號”。【4】以農為德、為神,可見,在當時,耕稼乃是整個文明最先進、包養甜心網最具創造性的成績。“神農氏”這一文明符號的出現,即意味著生長于斯的先平易近已經把握農耕稼穡的技能,具有紀“年”的時間周期觀念與發明耕稼東西加快生產的才能。雖然這些文明的發現與創制,絕非某一人的功勞,但卻是對歷史實情所做出的高度歸納綜合與公道想象。【5】以農事之神圣為最基礎思惟,耕稼在相當長的時期中,一向是文明延續與發展的至重之事。直到明天,事農者依舊占據中國生齒比例的年夜部,而像袁隆平這樣無益農事耕稼的科學家,遭到中華平易近族甚至世界的高度確定與由衷崇拜。“神農”之名所蘊含的文明基因,依舊充滿活氣。
依據先平易近的歸納綜合,周人的祖先棄(稷)作為農官,在神農氏的基礎上進一個步驟發展了耕稼。“帝曰:‘棄,百姓阻饑,汝后稷,播時百谷。’”(《尚書·舜典》)這里所蘊含的是,帝王與蒼生同耕并稼的時代已經遠往,后稷作為教導、掌管耕稼之職,僅僅是復雜政教體系中的一環。不過,“周之先世,后稷、公劉、年夜王,皆以農業興,則著于《詩》,散見于百家之書,其事彌信而有征。”【4】可見,在社會發展過程中,周代有典農之官,世代重視農事,因此掌握了延續文明最主要的條件,獲得了文明賡續中的主導權。這一點同樣體現在《尚書·無逸》中,周公指出:
正人所,其無逸。先知稼穡之艱難,乃逸,則知君子之依。相君子,厥怙恃勤勞稼穡,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,乃逸乃諺。既誕否則,侮厥怙恃曰:“昔之人無聞知。”
正人應無所逸,此無逸離不開對稼穡艱難的深切體會。假如不克不及體貼怙恃勤勞稼穡的艱辛,就會放逸荒寧、身心懶惰,不僅不清楚我們安適的生涯基礎于(他們的)勞作,還會反過來指責“昔之人無聞知”。周公接下來以殷商及先周君包養網站王的更替為例,指出殷王中宗“不敢荒寧”,而高宗、祖甲都有過“君子”的經歷。這里的“君子”,即躬耕親服之平易近。【6】之后的殷王,“生則逸,不知稼穡之艱難,不聞君子之勞,惟耽樂之從”。脫離平易近間,不聞耕稼,好逸惡勞,殷朝氣脈亦逐漸陵夷。周人以農事為本,歷經太王、王季、文王,“卑服即康功田功”,逐漸興起。周私有見于王朝興衰之理,告誡成王無逸之道。而無逸之精力,與歲歲年年不成止息的耕稼之事,竟息息相關。
就“神農”而言,耕稼作為文明的先進生產力,更多凸顯了“知識”的品德;而在《無逸》中,耕稼則更關乎人的“品性”。可見,在先平易近的追溯中,耕稼觀念已經發生了分化。不過,無論是作為知識還是作為品性,在先平易近的思惟與觀念中,耕稼都占據主要地位。但隨著社會的進一個步驟發展演變,工商業的興起,使人可做之事越發豐富。盡管從國家軌制與社會經濟的宏觀層面看,“所重平易近食”(《論語·堯曰》),耕稼依舊是治國的最基礎年夜事,但從加倍微觀的角度看,因所積習之事的分歧,人與包養sd人之間的分化也在加劇。【7】針對耕稼所展開的思惟爭論也是以出現,先秦的“耕稼”觀念逐漸發生變化。
二、君子抑或正人:《論語》中的耕稼難題
隨著先秦社會的發展,以“神農”“禹稷”為代表的耕稼者逐漸被限制于“君子”之列,似乎不再是思惟家心中的幻想人格。因此,“正人君子之辨”逐漸成為當時的重要論題。
在《論語》中記載了兩段關于耕稼的問答,一則是“樊遲問稼”:
樊遲請學稼,子曰:“吾不如老農。”請學為圃。曰:“吾不如老圃。”樊遲出。子曰:“君子哉,樊須也!上好禮,則平易近莫敢不敬;上好義,則平易近莫敢不服;上好信,則平易近莫敢不消情。夫如是,則四方之平易近襁負其子而至矣,焉用稼包養違法?”(《論語·子路》)
另一則是“南宮問禹稷躬耕”:
南宮適問于孔子曰:“羿善射,奡蕩船,俱不得其逝世然;禹稷躬稼,而有全國。”夫子不答,南宮適出。子曰:“正人哉若人!尚德哉若人!”(《論包養網推薦語·憲問》)
同是耕稼之事,孔子批評樊遲為君子,卻褒揚南宮適為正人。兩者看似彼此牴觸,成為《論語》中的一年夜難題。
針對“樊遲請學稼”章的解釋,姜朝暉傳授對歷代注疏的考核較為詳備。其結論是,樊遲之問意欲以“稼穡為治標”,“行神農之事”,而孔子的批評是其“為政以德”思惟的一以貫之。【8】樂愛國傳授則以孔子培養正人的“施教原則”為本,試圖彌合孔子與農業科技之間的裂隙。【9】但是,想要在思惟層面加倍深刻懂得此章,仍需與“南宮適問于孔子”章相參看。包養軟體【10】此關于耕稼的兩章,起首關乎正人與君子之辨,其次及于德與力之辨。
從正人與君子之辨看,兩者的重要差異在于志向。“正人懷德,君子懷土。”(《論語·里仁》)正人以成績德性為念,君子以安土重遷為念。以德性的成績為所安之志,其內涵重要有仁(“包養女人無終食之間違仁”)、知(“知者不惑”)、勇(“勇者不懼”)、義(“義之與比”)、信(“信以成之”)、禮(“禮以行之”)等。孔子對樊遲的批評,正集中于禮、義、信三德。
其次,正人與君子存在政治、品德影響力的分歧。在此章中,與君子相對的是“上”,也即管理者或正人。“正人上達、君子下達”(《論語·憲問》),這又觸及正人與君子所處德勢的分歧。“子欲善,而平易近善矣。正人之德風,君子之德草。草上之風,必偃。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孔子以風喻正人之德而在上,以草喻君子之德而鄙人,正人的影響力自上而下、風化君子。假如學為正人,便能夠處于品德、政治的上風位,其對君子的教化天然而然、事半功倍。在當時,這種上與下的勢位差異,使得從事耕稼的君子很難具有品德與政治的影響力。縱使耕稼可以小安,也難以拯救年齡早期禮崩樂壞的局勢。在這里,孔子隱含的意義或許在于,僅僅從事耕稼之事無助于德性(尤其是政治德性)的培養以及文明的重建。【11】
最后,正人是政治—品德性的存在,而君子重要是保存性的存在。禮樂文明以“文質彬彬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的正人為具體擔當者。要想成為正人,應當“博學于文、約包養意思之于禮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。正人起首“修己以敬”(《論語·憲問》),成己而后“成人之美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,以逐漸達到“安人”“安蒼生”(《論語·憲問》)的幻想。與君子從事具體之事分歧,“正人不器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,要以禮樂文明“養平易近”“使平易近”(《論語·公冶長》),簡言之即安頓君子,成績幻想的社會形態。假如說從事具體耕稼的君子為一階的存在者,那么正人無疑是二階的存在者。君子懷土,尋求保存性的目標,而正人懷德,通過養平易近、使平易近,實現政治性的幻想【12】。故而“正人憂道不憂貧”(《論語·衛靈公》)、“謀道不謀食”(《論語·衛靈公》)。正人乃是相應于君子,而成績君子者。可以說,正人重視禮、義、信,就是對君子最年夜的吸引力。樊遲請學稼,無論是作為具體之事的耕稼,還是以耕稼為治國之本,都是由孔子文質彬彬的正人—政治性幻想,轉向君子一階的保存性幻想。
此外,《禮記·坊記》引孔子之言:“正人不盡利以遺平易近”,“故正人仕則不稼”。正人仕于君,不從事于耕稼而有俸祿。假如有了俸祿,還要從事耕稼,就存在與平易近爭利的問包養網VIP題。正人應當喻于義而非喻于利(《論語·里仁》)。將利讓渡于君子包養網dcard,既有助于君子獲得更好的保存條件,也防止正人應用其知識與權力的優勢位置,對君子加以剝削。綜合以上諸點,方能懂得孔子為何嚴肅批評樊遲問稼的取向。
那么,為何南宮適言“禹稷躬耕而有全國”,卻獲得了孔子“尚德”“正人”的高度贊揚?這便須進一個步短期包養驟考核德與力之辨,并觸及先秦“耕稼”在觀念上的抽象化。
在此章中,與“禹稷躬耕”相對的是“羿善射”與“奡蕩船”。在孔子看來,正人亦有射。但是,正人之射在于中的,“為力分歧科”(《論語·八佾》),并非對氣力的夸飾,也不尋求對標的的破壞。當“善射”與“蕩船”相聯系,這里的“射”便非正人之射,而是與蕩船一樣,凸顯了主體具有破壞性的、無節制的氣力。羿與奡指向的是強力之君。他們似乎生成神力,但卻不克不及對本身的氣力加以調節、修飾,故而形成破壞性的結果,不得其逝世然。與他們相對,禹稷躬耕,是相對于射箭、蕩船的特別之事。耕稼不克不及應用蠻力,不是欲看的破壞性滿足,而需時時觀照作物,既有待于天時,尊敬作物本身的規律,又有耕稼者支出的盡力。耕稼自己,意味著滿足的延遲與自我存在的確定。“勞動是一種被遏制的欲看,是一種被禁止的飄逝,換言之,勞動進行塑造。”【13】此通于《無逸》所凸起的艱難。因為耕稼艱難14,既不克不及荒寧此事,亦不成一揮而就,故耕稼與修德的功夫實踐具有同構性。孔子論德,亦強調“仁者先難后獲”(《雍也》)、“先事后得、非崇德與”(《顏淵》)。從德與力的關系看,力具有天然性、直接性,而德是對此直接性的文飾,使之具有人文的價值。15德與力之辨,強調的是人對本然、天然之力的自覺改革、晉陞。這種自覺改革物力的成物活動包養俱樂部,同時也體現在成己的維度上,也即成績個體的德性。是以,當南宮適將禹稷同羿奡相對比,實際上要表達的是天然之力直接性地向外感化,不如躬耕者通過艱難的耕稼之事,對本然的存在形態加以文飾、發展,成己而成物。孔子稱贊南宮適為尚德正人,其佈景恰是力與德之辨。
比較《論語》兩章,可以說,耕包養行情稼雖還是維系社會的基礎之事,但僅僅相應于保存性包養網VIP的實踐(《論語·子路》所謂“庶”“富”),而非政治性的實踐(所謂“教”)。一方面,隨著社會與文明的發展,耕稼之知識與技藝已經不再神圣【16】,假如僅僅務于耕稼之事,則難以維系禮樂文明的整體次序。因之,孔子所倡導的幻想人格為上達禮樂的正人,而非從事農業的君子。后者雖然無益于社會存續,卻并非孔門師門生所傾慕的人格幻想與存在形態。故而,樊遲主張稼圃遭到孔子的批評。但另一方面,在孔子看來,作為知識與技藝的“耕稼”雖不成欲,但耕稼作為艱難之事,與正人德性培養的功夫有相通處。耕稼由實義抽象為德義,逐漸觀念化,具有價值的意涵。重視禹稷耕稼,也就意味著以德的方法轉化原始、天然的氣力,使之合適禮樂的精力。在此意義上,南宮適并未像樊遲一樣從實義伸張耕稼,而是從品性塑造的德義懂得躬耕,是以遭到孔子“尚德”“正人”的稱贊。
三、力與心、物與道:孟荀對孔子耕稼觀念的發展
先秦“耕稼”觀念的轉變并非天然而然,而是引發了哲學思惟上的爭鋒。樊遲欲以稼圃為本,可見耕稼的邊緣化已經惹起了學者的重視。及至孟子時,農家之說包養網車馬費風行,是對耕稼觀念轉化的應激反應。
(一)孟子的耕稼觀念
公孫丑曾引《詩經》問孟子:“《詩》曰:‘不素餐兮’,正人之不耕而食,何也?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俗話講,“一分耕作一分收獲”。“不素餐”,即請求先難后獲、先事后得,這體現了最為普泛的公正觀。在當時,已經有知識人意識到正人與君子分工的分歧,而猶殘留著以耕稼為本、以農事為重的思惟。故懷疑正人“四體不勤、五谷不分”(《論語·微子》),能否具有正當性。孟子答覆“正人居是國也,其君用之,則安富尊榮;其後輩從之,則孝弟忠信。‘不素餐兮’,孰年夜于是?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認為正人并非無所事事,而是上事于君主,安寧國家,下教于門生,成人之德。這可以看作《論語》正人君子之辨的延續。而在孟子與農家許行的論包養一個月辯中,則進一個步驟展現了這一社會轉型期的思惟狀況。
孟子與許行的論辯,詳見于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第四章,可年夜致分為三部門,即事的分化、心與力之辨、夷與夏之辨。
起首,從事的分化角度說,孟子指出,許行可以自耕而食,但他的衣冠甚至耕稼的東西,都不是通過耕稼直接獲得,而是有待于別人生產、供給。“百工之事,固不成耕且為也。然則治全國獨可耕且為與?”從結構性的角度看,耕稼僅為器用事務之學,且已從文明最先進的創造轉化為百工之事的一種。在孟子的視域中,耕稼即以獲得糧食為目標,便只是無限的活動,若局限于耕稼之事,顯然無法滿足文明維系的廣泛需求。
其次,孟子指出,隨著事的分化衍進,有年夜人之事,有君子之事。年夜人、君子的區分,延續了孔子的正人君子之辨。孟子進一個步驟將年夜人(正人)與君子之辨引向心與力的區分。所謂年夜人之事,也即勞心;所謂君子之事,也即勞力。勞心者處于治人之位,得“食于人”;勞力者則為勞心者(年夜人、正人)治,“食人”罷了。孟子的力與心之辨分歧于孔子的力與德之辨包養一個月價錢。孟子將德替換為心,與他以心說德的哲學取向分歧,并明確將耕稼歸于勞力之事,而將正人的治道歸于勞心之事。這般,從事耕稼與修德(心)之間的潛在關聯被完整阻斷。在《詩經》中,另有“好是稼穡,力平易近代食;稼穡維寶,代食維好”(《年夜雅·桑柔》)之說。孔疏以為此段“教王用人之法,當愛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。有功于平易近者,使之代無功者食天祿,這般則王政善矣,民氣樂之。所以然者,此知稼穡之事者,維為國之寶也。使能者代不克不及者食祿,維使政之好也。”【17】知稼穡艱難,無力耕之能者,尚可得食于人,以善王政。而孟子通過將心與力劃歸分歧之事,從事耕稼的勞力者,似乎便難以參與勞心的實踐,只是滿足社會對于食的需求。在這里,孟子不僅將心與力相區分,也將耕稼效能化、手腕化了。
最后,孟子將耕稼之事的轉化納進文明視域,也即夷與夏之辨。孟子通過歷史性的追溯,指出耕稼之事的源流與演變。堯舜禹之時,開荒拓土,“烈山澤而焚之”,“疏九河”,將先平易近從禽獸之害和天然之災中束縛出來,然后才幹擁有耕稼的穩定條件。進而“后稷教平易近稼穡。樹藝五谷,五谷熟而平易近人育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。但僅僅滿足于通過耕稼而“飽食、熱衣、逸居”,則人與禽獸就沒有差別,只是保存性的存在,而非文明教化的存在、政治性的存在。故“圣人有憂之,使契為司徒,教以人倫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。恰是人倫、品德,使人成為人、中國成為中國。孟子言,“吾聞用夏變夷者,未聞變于夷者也……吾聞出于深谷遷于喬木者,末聞下喬木而進于深谷者。《魯頌》曰:‘蠻夷是膺,荊舒是懲。’周公方且膺之,子是之學,亦為不善變矣。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用夏變夷,是從野蠻、保存性的存在向文明、政治性的存在遷化、發展。而用夷變夏,則反文明之道而為之。夷與夏之辨,引出的是文明發展的歷史視野。孟子批評許行“不善變”,恰是向他指出,這個時代的“當務之急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,已經不再是耕稼之事,而是文教之事;不再是勞力之事,而是勞心之事。這是對孔子“庶—富—教”次序的詳細闡發。
可見,孟子繼續發展了正人君子之辨,并將力與德之辨轉化為心與力之辨,并從文明發展演變的巨大視域,懂得耕稼位置的變遷。一方面,孟子區分勞心與勞力,將耕稼限制為勞力的生產活動,阻隔了耕稼者陶鑄品性、成德致道的能夠,并有割裂力與德的危險;而另一方面,在孟子的哲學中,耕稼依舊保存著抽象意涵,而與品德實踐的功夫聯系在一路,如“揠苗助長”(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一章所示。但在此例中,中間已不再是知耕稼艱難的農者,而是地步的禾苗。當孟子以培養禾苗來喻指養氣,耕稼自己再次被邊緣化,耕稼者的品性也未能獲得關注。
(二)荀子的耕稼觀念
作為先秦另一位主要的儒家代表人物,荀子亦繼承、發展了孔子的思惟。在戰國早期,似乎已經無人再主張回到君臣并耕的上古時代。基于本身的哲學體系,荀子對耕稼的認知,既與孟子有所同,亦有所異。
荀子發展了與耕稼之事相關的正人君子之辨,并將孟子的心與力之辨,轉化為物與道之辨。在荀子看來,“好稼者眾矣,而后稷獨傳者,一也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。后稷之“一”不僅指專一于某一類事,還指向“虛一而靜”(《荀子·解蔽》)之“一”,是一種精一不貳的心志狀態。在荀子看來,即使是勞力的活動,心也參與此中。而對于正人,更是“身勞而心安為之”(《荀子·修身》)。可以說,恰是后稷“心”安于“事”、用“心”做“事”,使得他超拔眾人。心與力(身)在耕稼之事中,并非不成相融的要素。荀子在《成相》中便指出“禹勞心力”。“心”“力”連綴,可見他與孟子的最基礎差異。
不過,在《解蔽》篇中,荀子認為“農精于田,而不成以為田師”(《荀子·解蔽》)。田師能夠不如農夫在耕稼上用“心”,但農夫只能從事具體耕稼之事,而田師(廣義上的正人)則可以對農夫加以管理。在這里,正人精于道,而君子精于物。“精于物者以物物,精于道者兼物物。”(《荀子·解蔽》)兼物物即不被局限于某一具體事類的知識與技能,而能夠兼通分歧事物,處理的是物與物(政教系統分歧門類)之間的關系。這與孔子“正人不器”的思惟相通。
在荀子的視域中,心與力雖可以在事中統一,但正人君子依舊因事而有所區分。具體而言,人做何種事,在事中發展哪一方面,就成為何種人。農夫即從事耕稼者,而正人則從事于禮義。荀子哲學的焦點主張在于“化性起偽”,人之本性本無所差異,而在于后天的培養。“居楚而楚,居越而越,居夏而夏,長短本性也,積靡使然也。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依照荀子的邏輯推論,“人積耨耕而為農夫”,“積禮義而為正人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。可見,雖然事在原則上總離不開心與力的參與,但做分歧的事將導向物與道,也即君子與正人的分化。作為儒家思惟的承繼者,荀子以物與道之辨固守著孔門正人君子的分野,耕稼與品性的潛在關聯也被忽視了。
四、技與道:莊子對儒家耕稼觀念的再轉化
莊子之學,重要承繼老子,但也有孔子脈絡的思惟傳承。【18】在今本《老子》第五十九章,有“治人事天莫若嗇。夫唯嗇,是謂早服。早服謂之重積德”之說。對此段的解說,歷來存在爭議。王弼認為嗇即“農夫”。“農人之治田,務往其殊類,歸于齊一也。全其天然,不急其荒病,除其所以荒病。上承天命,下綏蒼生,莫過于此。”又言,“唯重積德,不欲銳速,然后乃能使早服其常”【19】。王弼顯然認為老子將治人事天與耕稼作了類比,就好像“治年夜國若烹小鮮”(《老子》六十章)這樣的出色譬喻。在王弼的解讀中,治田者的要務在“除其所以病”,這樣莊稼天然能夠蓬勃生長。而更為主要的是,稼穡與積德被聯系起來,兩者都“不欲銳速”,而常于艱難困苦與特別摒擋中成績。這與孔子對耕稼之德義的提煉相通。盡管這般,眾人對“嗇”的解釋有多種爭論,或以“嗇”為“法度”【20】,或以“嗇”為“省嗇”【21】,也即“愛其精力,嗇其智識”(《韓非子·解老》)。若以“法度”解釋,“嗇”無實義,略顯空疏,而以“台灣包養省嗇”解釋,與老子全文的精力相當,可以備一說。但王弼的懂得,亦非全無事理,且以耕稼喻積德,亦有遵守、尊敬天然規律,在減少人為欲看干預(“不欲銳速”“愛其精力”)的條件下“勤而行之”(《老子》四十一章)的內涵。
《老子》此章,雖然與孔子一樣關注到耕稼的抽象德義,但兩者又有精微的差異。老子清楚指出“治人事天”,并未將耕稼局限于成績個人的德性(“內圣”),而是進于“外王”之維。在此觀念中,耕稼與國家的治術顯然具有相通性。在色諾芬的《齊家》中,伊斯霍瑪霍斯教導蘇格拉底“誰預計要很好地進行農耕,起首包養dcard必須要了解泥土的天然”【22】。要想管理好本身的地盤,必須懂得地盤與作物的天然,而這其實與管理國家相通。
莊子恰是在孔老哲學思惟的基礎上,以耕稼之事勿“鹵莽、滅裂”(《莊子·則陽》)為喻,宣說內圣(“治形理心”)外王(“為政治平易近”)之道。耕稼中的鹵莽、滅裂不僅無害于政治管理,同時意味著在品性的培養中也“遁其天,離其性,滅其情,亡其神,以眾為”(《莊子·則陽》)。對此更為細致的闡發,則見于《莊子·六合》中關于漢陰丈人的寓言。
子貢南游于楚,反于晉,過漢陰,見一丈人方將為圃畦,鑿隧而進井,抱甕而出灌,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。子貢曰:“有械于此,一日浸百畦,用力甚寡而見功多,夫子不欲乎?”為圃者卬而視之曰:“何如?”曰:“鑿木為機,后重前輕,挈水若抽,數如泆湯,其名為槔。”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:“吾聞之吾師:‘有機械者必有機事,有機事者必有機心。’機心存于胸中,則純白不備;純白不備,則神生不定;神生不定者,道之所不載也。吾非不知,羞而不為也。”子貢瞞然慚,俯而不對。
子貢見從事艱苦耕稼的丈人“用力甚多而見功寡”,故從晉陞效力的角度建言,認為可以應用機械東西。這一見解,體現出子貢的仁心與感性。應用機械從事耕稼,一方面,可以減少丈人的辛勞(力);另一方面,可以在等量時間產出更多的糧食(功)。但子貢卻遭到丈人的批評。因為丈人并不是站在實用感性的角度對待耕稼,不是將耕稼之事視為產出糧食的手腕,而是將耕稼自己視為一種修行的方法,也即“治身(心)”的工夫技藝。機械的目標是進步幹事效力,其更本質的含義,在于行動者內心盼望盡快結束事,而獲得事的結果(功)。以機械為東西的事,不具有內在價值,而是以功能幾多加以評價。因此,這般行事之人,其心識也受制于機械的功能主義、實用感性,長久從事于此,其心便會固化為機心,也即構成算計內在目標實現的精力定勢,而忽視了艱難耕稼的內在價值與個人身心品性的修持。有此機心,則“純白不備”,“神生不定”,“道之所不載”。反過來說,拒斥機械的丈人,并不將耕稼視為“機事”,而是在用力的過程中,在艱難的耕稼中,鍛煉本身的身與心,使其精力集中于事而載于道。
但是,這僅是莊子寓言的第一層,也即耕稼丈人對子貢的批評。當子貢向孔子表達本身的迷惑,孔子給出了本身的回應,此即寓言的第二層翻轉。
孔子曰:“彼假修渾沌氏之術者也:識其一,不知其二;治其內,而不治其外包養網推薦。夫清楚進素,無為復樸,體性抱神,以游世俗之間者,汝將固驚邪?且渾沌氏之術,予與汝何足以識之哉!”
對此節,或可有兩種分歧懂得。一種懂得認為孔子進一個步驟贊賞漢陰丈人。羅勉道、鐘泰等皆持此種立場。【23】在此佈景下,漢陰丈人之從事耕稼,就是一種“樸”“素”的“無為”之為。另一種懂得則認為莊子在此處借孔子之口包養女人,對丈人做了宛轉批評,認為他只是假修渾沌氏之術,還需求更上層樓。兩種說法各有圓通之理,但以后者的論據更為充足。
“渾沌”之喻,在《莊子》中表現一種未分化的狀態,也即道的狀態。而耕稼丈人只知治其內,而不知治其外,是有所分而不克不及合。莊子在《達生》中以養馬為喻,批評“豹養其內而虎食其外,毅養其外而病攻其內,此二子者,皆不鞭其后者也”。所謂“鞭其后者”,也即不斷調整內外,方可達致身心均衡、通于道的整體。而真正的渾沌之學,不會過分地顯耀本身,而是“清楚進素”“無為復樸”。包養心得丈人以機心批評子貢,他本身卻也落進了另一番執著,是有所為而非無所為。在莊子看來,有所為者都難免為物所局限,只要無所為,方可“游世俗之間”。只需將“有為”轉化成“樸素”的“無為”,子貢亦不會這般驚訝。
以此寓言為佈景,我們也可以懂得莊子何故又說“知士無思慮之變則不樂,辯士無談說之序則不樂,察士無凌誶之事則不樂,皆囿于物者也……農夫無草萊之事則不比……遭時有所用,不克不及無為也”(《莊子·徐無鬼》)。在莊子看來,農夫假如離開草萊耕稼之事便不克不及得其樂,就仍然不是通于道的無為者,而是拘于物的有為者。后者不僅在知識上局限于耕稼之學,在品性的修持與管理上,也未能開顯作為整體的內圣外王之道。
一方面,莊子以無為消解了具體的耕稼,哪怕在丈人的觀念中,耕稼輕視機械之知而重在品性的修持;但另一方面,莊子又將耕稼納進了道的整體視域中,耕稼自己并非絕對隔絕于道。這是他與儒家耕稼觀念的最基礎分歧。在莊子對儒家耕稼觀念的轉化中,不僅農夫能夠通過其技藝達于道,農事、農業與農者也可在道的視域中獲得其價值與幻想形態。在《莊子》文本中,亦刻畫了眾多隱居平易近間,從事耕稼或技藝超絕的有道之士,如“伯成子高辭為諸侯而耕”“廚子解牛”等。總之,儒家顯學針對耕稼問題所提出的君子與正人之辨、德(心)與力(身)之辨、物與道之辨,在莊子這里獲得了轉化。
從正人君子之辨看,“人之正人”,能夠為“天之君子”,“人之君子”,能夠為“天之正人”(《莊子·大批師》)。正人與君子的分野并非固定在職業的差異上。哪怕是耕稼的農夫,也有能夠是得道(“載于道”)的真人。而傳統意義上作為政治—品德性存在的正人,亦能夠只是囿于物(如名、利)的君子。
從心(德)與力之辨看,在包含耕稼在內的事中,心與身、力并非決然隔絕,勞心與勞力乃是統一于事之中,以心與力來區分正人、君子,或許政治性存在和保存性存在,已不再能夠。
從物與道之辨看,荀子認為君子精于物,正人精于道,但在莊子的視域中,只需“物物而不物于物”(《莊子·山木》),精于物者也可通達于道。同時,正所謂道“無所不在”(《莊子·知北游》),任何具體的職業都可在道中獲得其合適的定位。
五、余論
耕稼乃中國無益于文明的主要之事,既奠基了中華文明得以延續的物質基礎,也蘊含于中華文明脈絡之中,在思惟史上占有主要位置。正如趙汀陽傳授與張文江傳授所開顯的“漁樵”意象:“漁樵耕讀構成了一個文明的原初基礎,或許說是文明的發源情勢,沒有漁樵耕讀就沒有文明。”【24】相較于他們對漁樵山川的宏闊闡發,本文從加倍細致的角度,梳理了先秦關于“耕稼”的思惟爭論。知識與品性始終是耕稼之辨的中間:耕稼不僅是文明創作的一種知識,還可以治身、修德、載道。蘇格拉底畢竟不會成為農夫【25】,而中國文明的看護者中,則有無數的漁樵與耕者。
在中華文明中,耕稼已不僅是此中的一種事,還是一類事的象征:無論中華平易近族面對內憂外困,抑或個人在日常生涯中身心俱疲,一切竭心盡力耕作知識與品性的中國人,均可接通文明源頭的“艱難耕稼”,體會此中“無逸”“生生不息”的活氣。
注釋
1 從社會、經濟、科技史出發的研討,或是借用古典文獻與出土文物,考證、還本來秦耕稼的物質、技術條件及其狀況,或是集中于農家這一學術門戶,考核其代表思惟及源流影響。如翦伯贊的《先秦史》(北京年夜學出書社,1999年),齊思和的《先秦農家學說考》(載《中國史探研》女大生包養俱樂部,河北教導出書社,2000年,第349-365頁)。同樣考核農家學說的還有包養甜心蕭正洪、彭華等學者的論文。彭華將先秦農家學說總結為三類:(1)農業技術及其原則道理;(2)水土關系;(3)農時。參見彭華:《先秦農家與陰陽五行》,《西華年夜學學報(哲學社會科學版)》2010年第5期。以上進路均未深刻先秦思惟家的爭論。
2 呂思勉:《先秦史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5年,第49頁,第280頁。
3 張文江:《〈史記·太史公自序〉講記(一)》,《上海文明》2台灣包養網014年第1期。
4 程樹德:《論語集釋》,中華書局,1990年,第897頁。
5 如以管子的士、農、工、商“勿使雜處”(《國語·齊語》)為代表,通過固化職業分殊而塑造穩定社會政治次序的學說影響甚年夜。
6 姜朝暉:《“樊遲請學稼”釋義新探》,《蘭州年夜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2013年第2期。
7 樂愛國:《儒學與中國現代農學——從孔子反對“樊遲學稼”說起》,《孔子研討》2003年第4期。
8 董成龍亦關注到兩者的關聯,“《子路》中的樊遲問稼、《憲問》中的南宮適問稼和《微子》中的儒道之辨,構成一個完全的辨析,實際是醇儒清算農家(志在一己,君子之事)、法家(雖有志于全國,卻以力致)和道家(知全國而退守)的主要思惟資源,警醒眾人要立全國之志而以德致”。參見董成龍:《躬稼與全國——〈論語〉稼圃問答發微》,《讀書》2019年第10期。
9 墨子也認為“耕而食全國之人矣,盛,然后當一農之耕,分諸全國,不克不及人得一升粟。籍而以為得一升粟,其不克不及飽全國之饑者,既可睹矣……不若誦先王之道,而求其說,通圣人之言,而察其辭,上說王公年夜人,次匹夫徒步之士…包養網心得…雖不耕而食饑,不織而衣冷,功賢于耕而食之、織而衣之者也。故翟以為雖不耕織乎,而功賢于耕織也。”(《墨子·魯問》)
10 張文江:《摸索中華學術:張文江學術論集》,孔學堂書局,2019年,第15頁。
11 黑格爾:《精力現象學》,先剛譯,國民出書社,2013年,第125頁。
12《荀子·粗略》記載了孔子與子貢的一段對話。在對話中,子貢表現“然則賜愿息耕”。孔子曰:“《詩》云:‘晝爾于茅,宵爾索绹,亟其乘屋,其始播百谷。’耕難,耕焉可息哉!”正人生生不息之德,與耕稼之艱難聲氣相通。
13 所謂“驥不稱其力,稱其德也”(《論語·憲問》)。馬之力屬于其本然的才能,而馬之德則體現了人對于馬的馴化,使其能夠勝任禮儀、祭奠、撻伐的活動。
14 在禮樂軌制中,雖然也保留了“皇帝親耕”(《禮記·表記》)的禮儀,但這種“親耕”并分歧于神農、禹稷的“躬耕”,而僅僅具有儀式性或意識形態的感化。
15 鄭玄注、孔穎達疏:《毛詩注疏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1包養價格ptt3年,第1729頁。
16 持莊子儒門說者甚眾,遠有韓愈、蘇軾,近包養網ppt有鐘泰、楊儒賓等。莊子作為具有創造性思惟的愚人,亦有其學問淵源,但不用局限于某一家、某一派。
17 王弼注、樓宇烈校釋:《老子品德經注校釋》,中華書局,2008年,第155頁。
18 朱謙之:《老子校釋》,中華書局,1984年,第239頁。
19 高超:《帛書老子校注》,中華書局,1996年,第155頁。
20 施特勞斯:《色諾芬的蘇格拉底言辭——〈齊家〉義疏》,杜佳譯,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2010年,第70頁。
21 鐘泰:《莊子發微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2年,第269頁。
22 趙汀陽、張文江:《漁樵與歷史:2019第七屆“藝術長沙”展覽系列講座》,《上海文明》2020年第9期。
23 施特勞斯:《色諾芬的蘇格拉底言辭——〈齊家〉義疏》,杜佳譯,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2010年,第192頁。
24 施特勞斯:《色諾芬的蘇格拉底言辭——〈齊家〉義疏》,杜佳譯,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2010年,第218頁,第191頁。
25 參見姜朝暉:《“樊遲請學稼”釋義新探》,《蘭州年夜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2013年第2期。近來,董成龍又將《論語》的“耕稼”問題引進我們的視域。參見董成龍:《躬稼與全國——〈論語〉稼圃問答發微》,《讀書》2019年第10期。